“馬丁總能找到擺脫困境的辦法。”‍

誰是印度政客最喜歡的人？

若有一張榜單，“彩票大王”圣地亞哥·馬丁必定名列前茅。在不久前印度選舉委員會公布的選舉債券資金的分配情況和部分債券捐贈者名單上，作為未來博彩公司創(chuàng)始人的他名列榜首。

馬丁能吸金?？偛吭诟缬“萃拥奈磥聿┎使?，年營業(yè)額高達 2000 億盧比（約合173.5億元人民幣）。

他也會撒錢，是公認的政壇“大金主”，買了巨額選舉債券，最大受益者是德拉維達進步聯盟（DMK）。

他還常出事。2016年和2018年，他因涉嫌逃稅和財務違規(guī)受到突擊調查。去年10 月，稅務局官員又突擊搜查了他在哥印拜陀的住所。

他更是個從底層家庭走出的江湖傳奇——這個馬丁，何許人也？

·印度各地的彩票攤點。

從打工人到彩票王‍‍‍‍‍‍‍‍‍‍

1961 年，馬丁出生于安達曼島一個普通家庭。

父母經營著一家小商店，收入微薄。13歲時，馬丁就到緬甸仰光打工，吃了上頓沒下頓。

上世紀80 年代，馬丁回到印度，在卡納塔克邦一家小茶葉店工作。當時，彩票銷售正在興起，出現了許多地區(qū)性的彩票公司。馬丁認定彩票這是條發(fā)財捷徑，辦起了馬丁彩票代理公司。這就是后來印度彩票業(yè)巨無霸未來博彩（Future Gaming）的雛形。

靠著低價彩票，“彩票馬丁”成了當地家喻戶曉的名字。1987 年，26 歲的馬丁娶了羅斯，那年他已開了5家彩票店。

·馬丁的公司出售的彩票。

1988 年，馬丁開始印彩票。“彩票業(yè)對他來說是雙豐收。銷售額不斷增長，未售出彩票的獎金往往也會落入他的腰包。”羅斯回憶到。

上世紀90 年代，未來博彩正式成立，此時馬丁已經是地方彩票市場的龍頭大哥，生意版圖越搞越大，從卡納塔克邦到喀拉拉邦，還一路東進，把彩票賣到了鄰國不丹、尼泊爾。

到2003 年，印度政府以“彩票嚴重影響窮人家庭生計”的理由，在泰米爾納德邦與卡納塔克邦禁止彩票交易。馬丁干脆把生意重心轉至喀拉拉邦，并在旁遮普邦等多地拓展彩票業(yè)務。

喀拉拉邦是印度的彩票重地，1967年11月1日發(fā)行了第一張政府彩票，同年，印度財政部設立專門部門，在當地推廣政府彩票。

·喀拉拉邦是印度少數允許在嚴格的監(jiān)督和監(jiān)管下提供彩票業(yè)務的地區(qū)。

2004年，馬丁成為印度彩票貿易和相關工業(yè)聯合會主席。他的未來彩票公司成為世界彩票協(xié)會成員，生意再度擴張到在線游戲、賭場、體育博彩領域。在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在全印度允許賣彩票的13個邦，馬丁的博彩公司都生意興隆。在不能賣彩票的地方，他也有本事做大生意。

黑白通吃賣彩票

在生意版圖不斷擴大的同時，馬丁與官員們也建立了牢固聯系，關系網幾乎鋪滿所有彩票銷售大城。他能跨地域經營彩票生意，這是至關重要的。

有說法稱，印度東北部地區(qū)不少官員都是馬丁的“雇員”。一名曾跟蹤調查馬丁的警官說：“馬丁賄賂了從警察局到秘書處的每個人，正是這些人幫助了他的（非法）彩票業(yè)務蓬勃發(fā)展。”

“要想長年壟斷紙質彩票行業(yè)，首先要取得政府執(zhí)法機構的同意。”從事傳媒工作的印度人沙瑪·卡維亞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

卡維亞這樣評價馬?。?ldquo;他之所以能成為‘彩票大王’，是因為他善于審時度勢，在權力的走廊里游刃有余。”

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早在2001年，印度稅務部門就披露：他們發(fā)現馬丁操縱了彩票系統(tǒng)，以確保大部分獎金流向未售出的彩票，并且他的公司“保留了這些彩票”。

有意思的是，馬丁的兒子是1997年那加蘭邦政府彩票500萬盧比（約合43.3萬元人民幣）大獎得主。馬丁對此的說法是：兒子很幸運。

2007年，馬丁涉嫌在卡納塔克邦非法經營彩票而受到搜查。2010年，印度司法部門調查發(fā)現，馬丁在多個不允許銷售彩票的邦，每天非法銷售價值超過10億盧比（約合8678萬元人民幣）的彩票。

這里的油水驚人。比如，1張1盧比的彩票，黑市上能以數十乃至數百倍價格售出。馬丁的公司還被指控欺騙中獎者，只許他們領取獎金的一半。印度執(zhí)法部門稱，馬丁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庫存和零售網絡，還涉嫌通過房地產投資洗錢。

2010年，馬丁因涉嫌未能確保彩票的真實性、并將無人認領的獎金匯給地方政府而遭立案立案調查。次年，當地新政府上臺，立即下達了兩年內禁止在該邦進行在線彩票交易的命令。

但這些都并沒有阻止馬丁擴展商業(yè)帝國的腳步。除了游戲和彩票，他還始涉足房地產、酒店、衛(wèi)星電視頻道、軟件技術以及建筑材料等諸多領域，并創(chuàng)立了馬丁順勢療法醫(yī)學院和醫(yī)院等。

在政治漩渦中‍‍‍‍‍

馬丁和政界人物的關系，給他帶來了起伏不定的命運。

·馬丁的家曾經被搜查。

2011 年，他參與制作了泰米爾語電影《伊萊尼昂》，這為他帶來了首筆來自影視行業(yè)的財富。這部劇的編劇是來自德拉維達進步聯盟的地方高官卡魯納尼迪。

當德拉維達進步聯盟的對手上臺后，馬丁的命運急轉直下。電影受到地方執(zhí)政官員的嚴辭批評。因有人投訴馬丁搶奪土地，他本人被關進韋洛爾中央監(jiān)獄，2012 年又被印度中央調查局控以40多起搶奪土地、非法彩票銷售和欺騙罪行。他否認了所有指控。2012 年 5 月，他獲保釋出獄。

·馬丁被保釋。

當馬丁在監(jiān)獄里吃苦頭的時候，他的家人們開始四面出擊。

2012年5月，馬丁的妻子羅斯向警方控告印度工人黨黨魁卡魯納尼迪的女兒塞爾維，稱與其關系密切的彩票代理商在彩票作假案中陷害馬丁。如今她在一個政治組織里擔任副秘書長。

·馬丁的妻子羅斯（左三）。

馬丁的大兒子何塞是馬丁商業(yè)帝國旗下20家企業(yè)董事，17家企業(yè)的指定合伙人。2015年，他加入了印度人民黨。

馬丁的女兒在2013年結婚，印度宗教界、國際彩票界各路名流出席婚禮。他女婿阿朱納原是籃球運動員，健身教練，后來創(chuàng)辦了一家政治戰(zhàn)略公司，與泰米爾納德邦時任首席部長的女婿關系很鐵，也曾德拉維達進步聯盟工作，為該黨2021年的地方議會選舉設計了選舉策略。如今，他是德拉維達進步聯盟一個盟黨的副黨魁。有消息人士稱，馬丁的女婿“有很大的政治野心”。

·馬丁女兒大婚現場。

“選舉債券”的幕后‍‍‍‍‍‍‍‍‍‍‍‍‍

多年來，馬丁家族在政治上多方押寶。許多人也好奇：為什么那么多政客熱衷于與這位曾受各種調查的彩票商人交朋友？參考答案就在“選舉債券”的背后。

·琳瑯滿目的印度彩票。

“選舉債券”是印度政府2017年提出，并于2018年正式付諸實施的。這種債券由印度國家銀行SBI發(fā)行，票面價值自1000盧比至1000萬盧比不等，任何印度個人、團體或企業(yè)組織都可以匿名地在規(guī)定時間從印度國家銀行的網點購買債券，然后定向捐給擁有接受捐贈資格的政黨，并可以在 15 天后無息贖回。

根據一個非政府組織編制的報告，從2018年3月到2024年1月，印度出售的選舉債券價值為1651.8億盧比（約合143.33億元人民幣）。印度人民黨在共收到近770億盧比捐助（約合66.81億元人民幣）。

馬丁則以購買選舉債券數量巨大而引起關注。他買了136.8億盧比(約合11.87億元人民幣）債券，其中近37%流向了德拉維達進步聯盟。

這項制度為包括印度執(zhí)政黨在內的政黨帶來巨額資金，但也引起印度社會各界對資金來源不透明和可能被用于洗錢的擔憂。

印度政府稱，這一政策使捐助者可以通過保密渠道向任何政黨捐款，能“防止黑錢流入印度政壇”。

但該制度實行期間，反對黨及民間團體不斷批評選舉債券，認為它“妨礙了公眾了解誰向政黨捐款的權利”，稱之為輸送“黑錢”的方式。

2024年2月15日，印度最高法院5名法官判定“選舉債券計劃”違憲，要求停止該計劃，并勒令印度選舉委員會公開政治捐款細節(jié)。

“政治捐款為捐助者在政壇提供了一席之地……甚至會轉化為對政策制定的影響力。” 印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錢德拉楚德說。 

印度退役海軍準將巴特拉說：“它們可能被稱為選舉債券，但規(guī)則并沒有規(guī)定這些資金只能用于選舉。”他說，“這些錢可以用來購買媒體報道、增加廣告宣傳。一旦你有了錢，你就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

面對爭議，馬丁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但了解他的人說，“馬丁總能找到擺脫困境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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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監(jiān)制： 張    勉

監(jiān)    制： 張建魁

主    編： 許陳靜

編    審： 凌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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