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首收入中小學課本的《憫農(nóng)》詩可謂家喻戶曉，近日，河南大學講座教授王瑞來的一篇關(guān)于此詩作者的探討文章在網(wǎng)上引發(fā)爭議。

在中小學課本中，《憫農(nóng)》作者注明為李紳。那么為什么會存在爭議呢？因為在清人編的《全唐詩》中，此詩不僅出現(xiàn)在李紳名下，還出現(xiàn)在聶夷中名下，并且在聶夷中名下收錄之后，還注有“一作李紳詩”。也就是說，《全唐詩》并沒有作定論，認為兩人都可能是作者?！度圃姟窞槭裁礇]有作定論呢？因為從唐代到清代關(guān)于此詩的古籍記載中，既有說作者是李紳的，也有說作者是聶夷中的。

先來看看兩人的生平。李紳生于唐代宗大歷七年（772年），卒于唐武宗會昌六年（846年），唐朝宰相、詩人。李紳與元稹、白居易交游甚密，為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和參與者。聶夷中，生于唐文宗開成二年（837年），卒年不詳，大概是在后梁初年。咸通十二年（871年）登第，官華陰尉。到任時，除琴書外，身無余物。他的詩語言樸實，辭淺意哀，代表作有《詠田家》《短歌》等。

王瑞來認為，不管是宋代的記載也好，還是明清的記載也好，對于唐代詩作來說，其記載均屬后出，重要的是應(yīng)當檢視唐人如何記載。在唐人范攄《云溪友議》卷上，有關(guān)于此詩的記載：

“初，李公（即李紳）赴薦，嘗以古風求知，呂化光溫（即呂溫，字化光）謂齊員外煦及弟恭曰，吾觀李二十秀才之文，斯人必為卿相。果如其言。詩曰：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四海無閑田，農(nóng)夫猶餓死。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這里所說的古風和收錄的兩首詩，正是《全唐詩》所收錄的古風二首。且《云溪友議》明確記載這兩首詩是李紳登進士第之前的作品。

此后，五代后蜀何光遠的《鑒誡錄》，以及宋代的一些文獻中都明確指為李紳的作品。

但也有許多人提出一些文獻明確作者是聶夷中。比如生于唐朝末年的孫光憲著有《北夢瑣言》，其中卷二記載：

“最奇者有聶夷中，河南中都人，少貧苦，精于古體，有《公子家》詩云：‘種花于西園，花發(fā)青樓道?；ㄏ乱缓躺?，去之為惡草。’又《田家》詩云：‘父耕原上田，子劚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又云：‘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念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又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y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我愿君王心，化為光明燭。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所謂言近意遠，合《三百篇》之旨也。”

此后也有眾多文獻引用了《北夢瑣言》，認為作者是聶夷中。

記者由此采訪了江蘇第二師范學院文學院副教授邵天松。他認為，要想厘清兩說，首先要看記載兩說的文獻，即范攄《云溪友議》和孫光憲《北夢瑣言》孰先孰后。一般來說，越接近歷史人物或歷史事件的資料或信息就越可靠。

據(jù)房銳《孫光憲與〈北夢瑣言〉研究》一書考察，孫光憲生年尚無統(tǒng)一說法，但大致生于唐昭宗乾寧三年（896年），卒于宋太祖乾德六年（968年）。據(jù)湯華泉《范攄二考》考察，范攄約生于唐文宗大和九年（835年），在《云溪友議》成書的數(shù)年后，即唐僖宗中和年間（881—884年）去世。據(jù)此我們可以推知，當范攄編撰完成《云溪友議》一書時，孫光憲尚未出生。換言之，在目前所有記錄該詩的史料中，范攄《云溪友議》是最早的。

其次，范攄在其《云溪友議》自序中說他“少游秦吳楚宋”，曾廣泛搜集詩人遺篇，“因所聞記，編次為書”?！端膸烊珪偰俊芬卜Q范攄《云溪友議》一書“逸篇瑣事，頗賴以傳。又以唐人說唐詩，耳目所接，終較后人為近”。這說明，范攄《云溪友議》所記多出自第一手材料，應(yīng)當更真實可信。

再次，據(jù)《唐詩紀事》卷六十一記載，唐懿宗咸通十二年（871年），聶夷中進士及第。由此判斷，聶夷中與范攄曾生活于同一時代。我們認為，同時代人記錄同時代的詩歌，誤記的可能性不大。

邵天松表示，雖然關(guān)于此詩的作者有爭議，但從目前的資料來看，還是更傾向于作者是李紳。（□ 本報記者 楊民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