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四十回中,林黛玉說:“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歡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原詩“殘荷”為“枯荷”)我不能理解黛玉為什么不喜歡李商隱的詩,因為在我的心目中,李商隱的詩是大唐落幕前最后一曲壯麗的華章,在一片衰亡之音中的晚唐詩壇綻放出的最燦爛的光芒。
盛唐時期的輝煌,使每個大唐子民都豪情萬丈,然而,當它走過最后的繁華,無可奈何地走向窮途末路之時,末世情懷便在每個子民心中泛濫,李商隱就是這樣一個沒落時代孕育出的詩壇奇才。
作為小官吏家庭出身的青年才俊,他也一直想走仕途經(jīng)濟這條路,以施展自己的才華,實現(xiàn)自己建功立業(yè)的壯志雄心,然而,在殘酷的黨爭中,他卻備受壓制報國無門。但正是這種不幸的際遇,成全了他的詩才,為晚唐詩壇畫上了一筆濃重的亮色。
中國的詩歌史一直負荷著懷才不遇的悲憤,誠如司馬遷所言:“詩三百篇,大抵圣賢發(fā)憤之所為作也。”政治上的懷才不遇,使李商隱轉(zhuǎn)而寄情于詩歌,用詩歌來表達自己內(nèi)心的苦楚,所以其詩多憂憤:“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五更聲欲斷,一樹碧無情。”這首詩正是他當時悲憤心情的真實寫照。
李商隱的詩作中,有很多表達愛情的詩,盡管他一生情路坎坷,但對于愛情,仍滿懷著美好的向往和追求:“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李商隱與妻子伉儷情深,然而漂泊的生活使他與妻子聚少離多,于是他便常常借詩歌來表達對妻子的思念之情:“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雖然不能長相廝守,但對于愛情卻無比堅貞:“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大唐王朝無可奈何地一天天走向沒落,走向無法挽回的衰亡命運,李商隱內(nèi)心的創(chuàng)痛是深刻的,他只能借詩歌懷古傷今,以隱晦的方式來抒寫心中對現(xiàn)實的絕望,表達自己的批判立場:“于今腐草無螢火,終古垂楊有暮鴉。地下若逢陳后主,豈宜重問后庭花。”再如:“乘興南游不戒嚴,九重誰省諫書函。春風(fēng)舉國裁宮錦,半作障泥半作帆。”此類詩作,名義上是諷刺古人,實際上是對江河日下、敗相紛呈的唐王朝的一種怨諷,對統(tǒng)治者的驕奢淫逸、紙醉金迷行徑進行了無情的批判。
黯淡失意的人生,漂泊不定的生活,苦苦地折磨著詩人的心,使他年僅45歲就郁郁而終。值得慶幸的是,這個落魄文人沒有在人生失意中沉淪,而是把才情投入到詩歌創(chuàng)作之中,最終在詩壇上大放異彩,為后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
“虛負凌云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鳥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鳳不來。良馬足因無主踠,舊交心為絕弦哀。九泉莫嘆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臺。”崔玨的這首《哭李商隱》,高度概括了李商隱仕途坷坎、懷才不遇的一生,讀后令不勝唏噓。(唐寶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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