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弘(前200年—前121年)，名弘，字季，為西漢名臣。他布衣封侯，官至丞相，位列三公，是西漢建立以來第一位以丞相封侯者，為西漢后來“以丞相褒侯”開創(chuàng)先例。其在職期間，廣招賢士，關(guān)注民生，并為儒學(xué)的推廣做出了不可替代的貢獻。除了這些之外，史書還記載公孫弘“少時為薛獄吏，有罪，免。家貧，牧豕海上”。“牧豕海上”就是說他曾經(jīng)在海上放過豬，咱們就說一說公孫弘放豬這件事兒。

公孫弘是哪里人

為什么要說公孫弘放豬?因為這事關(guān)公孫弘的籍貫問題。

公孫弘是哪里人?《史記》說得很清楚:“丞相公孫弘者，齊菑川國薛縣人也。”“齊”，即齊國故地。“菑川國”的位置、范圍也很明確，都城在“劇”(今壽光東南紀臺鎮(zhèn))也無異議。可是《漢書·地理志》載“菑川國”下轄:“劇、東安平、樓鄉(xiāng)”三縣，偏偏沒有“薛縣”。這就造成了今天公孫弘里籍的三種說法。

一是壽光東南說，二是昌樂說。兩地為鄰縣，這兩種說法暫且不論。還有一種說法是魯國薛人，即今滕州市南說。依據(jù)是《漢書·地理志》載漢魯國下有“薛縣”，并據(jù)此認為“齊菑川國”是司馬遷的失誤。關(guān)于這個說法，清代學(xué)者葉圭綬在《續(xù)山東考古錄》中已作評判:凡是筆誤，不是音近，就是形近，菑川和魯國，不管是音還是形，實在相差太遠了，況且菑川前面還有一個“齊”字。所以一定不是古人筆誤。

事實上，菑川國的范圍不是一成不變的。漢武帝時菑川懿王還有“侯國十三”，直到漢宣帝五鳳年間(前57年—前54年)，菑川才最終只剩下了《漢書·地理志》中的“劇、東安平、樓鄉(xiāng)”三縣，成為最小的諸侯王國。公孫弘生活于公元前200年至前121年。漢武帝建元元年(前140)冬十月，武帝下詔要求朝堂及郡國二千石以上官員舉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在這次舉薦之中，時年六十歲的公孫弘以“賢良”之名被菑川國推介給長安朝堂?？梢哉f此時的公孫弘才剛開始登上歷史舞臺，他的姓名、籍貫才被人所知。此時的菑川國并不是只有“劇、東安平、樓鄉(xiāng)”三縣，所以太史公說公孫弘是“齊菑川國薛人”應(yīng)該沒有錯。

那么薛縣在哪里呢?清嘉慶《壽光縣志》載:“鹽城在縣城西北六十里，清水泊側(cè)，俗名霜雪城，以壽光故城也”。鹽城，又名霜雪城，位于今天壽光雙王城生態(tài)發(fā)展中心。此地西漢時北瀕于海，南臨劇縣，西南去臨淄，東南去北海郡都不遠。齊、菑川、北海皆可統(tǒng)轄?！独m(xù)山東考古錄》卷十六云:壽光縣北六十里有霜雪城，疑“雪”為“薛”之訛。

這當然是推測，但這個推測，相對于其他說法還是更令人信服的。壽光雙王城一帶為瀕海重鹽堿地，過去人們形容這里是“冬春白茫茫，夏秋水汪汪”，廣袤的土地泛著白花花的鹽堿，就像是秋后下的一層霜雪，用“霜雪”命名其地恰如其分。按此推測，“薛”或為“雪”之訛。

接下來咱們就要說到公孫弘“牧豕海上”，也就是放豬的事情了。公孫弘年輕時曾在家鄉(xiāng)薛縣做獄吏，后因觸犯法律被免職。失去工作的公孫弘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于是在海邊牧豬。很多人注意到了“海”，從而否定了不瀕海的魯國薛縣(今滕縣東南)，這種判斷無疑是正確的。

薛縣“出局”之后，咱們還可以從放豬這件事繼續(xù)推測。公孫弘放的是豬，而不是牛羊。豬這種家畜不能遠距離放牧，因為它們腿短、大腹便便，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所以牧豬一定不會離家很遠。試想，如果公孫弘的家鄉(xiāng)在壽光東南部或者昌樂，趕著豬就是不吃飯光走路一天也到不了海邊。所以公孫弘的家鄉(xiāng)瀕海，“薛縣”在壽光北部，公孫弘應(yīng)當是壽光北部人。至此，壽光東南說和昌樂說，也就不攻自破了。

放的是誰家的豬

有的人可能會說，公孫弘難道不會給他人牧豬嗎?此說有理。公孫弘一定是給他人牧豬，因為他家貧，沒有能力大規(guī)模養(yǎng)豬。但是公孫弘曾做過薛縣的獄吏，在家鄉(xiāng)是有一定關(guān)系和地位的，謀一份工作并不難，而且公孫弘非常孝順，“養(yǎng)后母孝謹”，所以大概率不會遠走他鄉(xiāng)牧豬。

這又引出另一個話題。從考古出土大量的漢代陶豬和陶豬圈說明，漢代是推崇養(yǎng)豬的，但大多是一兩頭的規(guī)模。大規(guī)模養(yǎng)豬的專業(yè)戶也有，如《史記·貨殖列傳》記載:“澤中千足彘……此其人皆與千戶侯等。”彘就是豬，千足彘可不是千頭豬，一只豬有四只足，千足彘即二百五十頭豬。這些人的財富可以與千戶侯相比?！妒酚?middot;貨殖列傳》還介紹了一個叫刀閑的大商人。齊地的風俗是看不起奴仆，而刀閑不僅重視，還讓他們幫自己經(jīng)營漁鹽生意。有的奴仆出門車馬如龍，與郡守、國相交朋友。刀閑依靠他們的力量，積聚起數(shù)千萬財富。連刀閑的奴仆都能夠結(jié)交郡守、國相，刀閑的影響力可見一斑。壽光北部自古盛產(chǎn)食鹽，公孫弘的雇主很可能就是這樣一位經(jīng)營漁鹽生意或者從事養(yǎng)殖業(yè)的大商人。菑川國能夠兩次舉薦公孫弘，特別是在第一次被罷官的情況下，第二次仍選擇他，應(yīng)該不是菑川國無出其右者，而是很可能沾了那位富豪雇主的光。